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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忘記你才是幸福
字體: 發(fā)表日期:2006-03-30 17:32 評論:2 點擊:3027
第一章   一九九六年二月十三日,我辭職了,那是一個我工作了不到兩年的地方。之所以 到許多年后還十分清晰地記得那天,是由于那是情人節(jié)的前一天;ǖ昀锏拿倒逡验_ 始缺貨,價格也漲到十八元一朵。   我抱著從公司收拾來的一大箱雜物,在大街上閑蕩。   走過街心公園,那里很吵。兩輛灑水車在向天空噴水造成下雨的假象。在拍片 吧,大概又是一場分手的戲。   雨中紅衣的女主角身旁跑過一個小孩。小孩手中一簇色彩艷麗的氣球,沒抓牢, 向天空飛散去。小孩停下,與女主角一起仰望天空。   我也抬起頭,冰涼的水滴落在臉上。忽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此情此景似曾相 識,不知在夢境抑或前生。   "停!"一個男聲。   我順聲音望去,一個瘦高,穿黑色風衣的男人。   不知為什幺,他也朝我的方向看來。   我沒有因為他停下腳步,但也并不將眼光移開。很快,一棵樹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繼續(xù)朝前走。那時我并不知道,他是一個后來會控制我喜怒哀樂的男人。   第二天,我如約來到KEI.KEI是一家外資廣告公司,很有名氣。所以當獵頭公司找 到我的時候,我頗有點受寵若驚。   KEI的創(chuàng)始人在采訪中說,Kei是他女友的名字,他希望KEI所有的廣告,都像他女 友那幺美麗。那個叫Kei的女人,十分幸福。   經理為我介紹了同事。他們年輕,活潑,快樂。我知道自己將和他們融洽相處。 但有一個叫森的不在,這兩天他在趕拍一個廣告。   情人節(jié),大家并無心思上班。未到下班時間,已收拾妥當,準備隨時開溜。   我第一天上班,自然要中規(guī)中矩。五點,正準備離開,Kelly桌上的電話響起。   拿起聽筒,還未出聲,那邊一個急促的男聲傳來。"Kelly,快來攝影棚,帶著我 的魚!"   "攝影棚在幾樓?"   "見鬼!攝影棚在幾樓你不知道?你這個白癡女人。"   我也惱了,"你才是白癡,你聽不出我不是Kelly嗎?"   "總之快來十九樓攝影棚,記得我的魚。"電話斷了。   我一邊罵著這個不懂禮貌的家伙,一邊環(huán)視所有的辦公桌。魚?什幺魚?   Sasa從門外晃進來。我像遇見了救星。   "剛才有個男人打電話來說帶著他的魚去攝影棚。那是誰?"   "你說森嗎?"Sasa指了指經理室邊上的一扇門。   這個森真奇怪,同樣是普通職員,卻有自己的辦公室。后來我才知道,他早有機 會提升,但他不愛做管理,他真正熱愛廣告。   推開門,眼前的情景只能用一個字形容--亂。唯一令人賞心悅目的是他辦公桌上 的那盆金魚。透明的玻璃魚缸,清澈的水,十幾只不到兩厘米長的澄藍色小魚。   抱著那盆魚,我小心翼翼地走進電梯。   電梯門再開啟的時候,門外站著個男人。他似乎是先看見他的魚,后看見我,所 以臉上快樂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回。他有點尷尬地對我說了聲"謝謝"。那幺寒冷的天 氣,他前額的發(fā)居然汗?jié)窳恕?   他似乎在趕時間,接過我手上的魚缸,匆匆朝攝影棚走去。我尾隨他。   攝影棚的溫度的確很高。女主角還是昨天的那位。   我當然早已察覺森就是昨天公園里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但奇怪自己竟并不感到驚 訝,好象一切都理所當然。   站在黑暗的角落看森。他其實長得很帥。今天他穿淺藍色V領毛衣和米色多袋褲。 他身材挺拔,再普通的服飾穿在身上,也可以令他在人群中顯得與眾不同。   攝影棚被布置得像房間的一角。藍色的墻壁。那盆魚被放在一張桌上。鎂光燈 下,那些透明的藍色小魚渾然不覺地自在游著,十分美麗。   "很美吧,我的魚。"   森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點點頭,并沒有回頭看他。   "女主角是頗有名氣的模特,她要趕場,只留半個小時的時間,很趕。"   這樣算是道歉嗎?我回頭對他笑笑,算作諒解。   我自然地靠在十九樓的大落地窗前等他收工。   套上昨天的那件黑色風衣,他的表情顯得十分輕松。那是好容易完成一個case后 的輕松,那種感覺我也熟悉。   "去吃飯吧!好餓。我要吃大塊牛排!"他的語氣像被父母懲罰餓了多時的小孩。 我想起他辦公室的快餐面盒。   "你在一樓大廳等我,我去放好我的魚。"   這個男人每次說"我的魚"時,語氣都很特別。一種驕傲,一種滿足。我想象有一 天,那個被他稱作"我的女人"的女人,也一定十分幸福。   第二章   我很自然地愛上了森。喜歡一個人常常沒有理由。因此我并不太清楚少有心動感 覺的自己為何就這樣輕易被俘虜了。   森知道我的感覺,卻沒有任何表示。這讓我十分泄氣。   我從沒談過戀愛。我不知該怎幺面對森,是繼續(xù)愛他還是放棄?我很苦惱。   偷偷在角落觀察他常常使我有一種幸福感。但他的刻意疏離卻讓我不知所措。   在公司安排下,我去法國參加一個二十天的培訓。   獨自一人在五月的法國,我體會不到絲毫浪漫的感覺。我瘋狂地想念森。原來思 念是會讓人痛的。   二十天的培訓,我度日如年。我甚至開始懷念那段只能偷偷看他的日子。   回去的愿望如此強烈。在培訓結束的那天,我搭最后一趟班機回N城。   由于時差,N城才入夜不久。五月的N城,天氣已開始有些悶熱。   不知是思念所至還是長途飛行令人不適,我頭痛欲裂。但已開始昏亂的大腦中仍 有一絲清醒。我想見森。   雖然下班時間已過,森沒有道理仍會留在公司,我仍固執(zhí)地去了。但結果并沒有 給我什幺驚喜,公司沒人。   我走進森的辦公室,將手掌貼在那只玻璃魚缸上。他也曾這樣將手貼在魚缸上 嗎?那樣的可能性使我有些許的安慰。   外面有電話響起。我走出森的辦公室去接。   "謝天謝地,有人!"   森的聲音!我的心開始狂跳,呼吸也急促起來。   "喂,是誰?"森在那邊問。   "我……,我是程珊。"   那邊突然沉默了,雖然只有幾秒鐘,在我卻好象幾百年那幺久。   "程珊,你不是在法國嗎?"   "我回來了,今天。來辦公室拿點東西。"我似做賊心虛般地解釋著。   "有什幺事嗎?你打電話來。"   "哦,對!我們在港灣海灘拍外景,你可不可以買些煙火過來。"   "當然。"   我顧不上拿行李,匆匆下樓。   在超市買完煙火,我上了一輛出租車。   車在黑夜的環(huán)島路上飛馳。森的聲音給我?guī)淼呐d奮一度使我忘了身體上的不 適。這時,我蜷縮在車的后座,劇烈的頭痛一波波向我襲來。打開車窗,想讓迎面而 來的海風使自己稍稍變得清醒。我的手緊拽著那只裝著煙火的袋子,那似乎是我與森 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   下雨了。雨水透過車窗,打濕我的臉。   森還會在嗎?   我從包中找出手機,按下關機鈕。這樣他便無法聯(lián)絡我,無法告訴我因為下雨拍 攝暫停。   當車終于停在港灣海灘時,雨下得更大了。我一眼認出站在路邊的森,他沒帶 傘。那一剎那,我?guī)缀踔舷⒘恕?   當在法國幻想過千百次的畫面真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現(xiàn) 實。   森跑到我的車窗邊,示意我不要下車。   "程珊,雨太大,拍攝取消了。我們回去吧。"   我固執(zhí)地打開車門。   森以為我沒聽清他的話,"程珊,……"   "森,你猜現(xiàn)在放煙火能點著嗎?"   "程珊,別鬧了。"   我不理他,徑直朝海灘走去。   "森,打火機借我。"放好煙火,我轉身看森。   森默默地注視我,將打火機遞過來。   "森,如果煙火點燃了,我說一個秘密給你聽。"   但是點不著,怎樣也不行。   大概是不再忍心看下去,森跑過來拉我的手臂。   "見鬼,怎幺那幺燙。你在發(fā)燒?"   "森,……"   "快回去吧。你在發(fā)燒,這樣不行的。""我愛你。"   別過頭,我不敢看森。我怕在他的眼中看到……拒絕。   "我喜歡你。森,我喜歡你。"我一口氣說著,怕一旦停下,就會喪失全部勇氣。   森過來抱住我,卻一句話也不說。   "你呢?你喜歡我嗎?"雖然那樣害怕知道答案,我仍掙扎著問出這個問題。   森用他的吻來回答我。他的吻很溫柔,卻足以另我暈眩。我在他的懷里失去了知 覺。   醒來時,突然一陣恐懼襲來。剛才的一切是夢嗎?   "森!"發(fā)出這個音后,才感覺喉嚨燒灼般的疼痛。   "我在這。"森坐在床邊的沙發(fā)椅上,這時傾身過來握住我的手。   他另一只手輕輕掩住我的嘴,不讓我再開口。只是柔聲說"睡吧,我會一直陪著 你。"   我又沉沉睡去。再次醒來,天已大亮。頭痛也減輕了許多。   森在桌上留下字條,告訴我他去上班了,已幫我請假。   桌上還有準備好的早餐。是牛奶和荷包蛋。荷包蛋煎糊了,蛋黃也散了。但我仍 甜蜜而快樂。想起昨天他的吻,便不由得一陣心慌意亂。   這是森的家。并沒有我想象的那幺亂。四十多平的一間單身公寓。有一個小涼 臺,可以望見遠處的大海。相信在這里看傍晚的夕陽,會十分愜意。   幾件簡單的家具,一張米色的沙發(fā)。十分舒適。   森打來電話,關切地問"程珊,你好些了沒?"   "好多了,頭也沒那幺痛了。"森的體貼讓我十分感動。   "你先別亂走,在床上多躺一會。下班后我會把你的行李帶回來,再送你回家。"   "……"   "程珊?"   "程珊,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我只是在洗手間看到一對米老鼠的情侶杯,插著兩把牙 刷。   "你沒事就好,我先工作了。你等我下班。"   掛上電話,我去看門口的鞋柜。那里有許多雙不同款式的女鞋。衣櫥也一樣,森 的衣服不多,其它的全是女裝。   我不知說什幺。胸口好象被什幺東西堵住,喘不過氣。   可是森為什幺要吻我呢?難道那不代表他已準備接受我了嗎?難道那是他以前的 女友?又或者森有個姐姐?   但是不是。女人的直覺告訴我,沒有那幺簡單。   我的腦子亂極了,但有一點我知道。我不想繼續(xù)呆在這,因為這里有另一個女人 的影子。   第三章   我和森開始了一段徐佳銘口中的所謂"地下情"。   徐佳銘是我大學時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原有個極要好的女朋友。我一直以為他 們會天長地久。可后來不知為什幺,他們突然分手了。分手的原因佳銘一直不肯告訴 我。   徐佳銘也是搞廣告的。他的目標也是來KEI,不過我比他先行一步。   徐佳銘見過森。   "林森為什幺不讓你們的事公開?"   "可能他不喜歡張揚吧。"我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很難成立。   "會不會與那個女人有關?你只是他的地下情人。"   我給了徐佳銘一記白眼。   "你真的忍得住不問?"   "我只覺得,如果森想說,他自然會告訴我的。"   "那如果他不說呢?你是不是讓他房里的女人東西放一輩子。"徐佳銘做了個"My God"的表情。"難怪人家說女人戀愛的時候智商是零。"   "徐佳銘!你能不能說些好聽的。我已經夠煩了。"   "對了,你不是說你也會來KEI嗎?到底什幺時候?"   "別急!"徐佳銘故作神秘。"可能再不到一個月,我們就是同事啦。"   徐佳銘這個人大概天生腦袋少一根筋,總是樂哈哈的。他和女友分手時曾想去安 慰他。誰想他反倒安慰起我來,弄得最后倒象是我失戀似的。   不過有他這樣一個開心果在身邊也好,至少心煩的時候可以有人說說話。不得不 承認自己沒有想象的那幺大度。那個女人是誰,森為何從來不提。這些問題盤旋在我 腦海,快把我逼瘋。   KEI人才濟濟,但流動性也大。同事們來來去去,在不同公司間跳巢,以證明自己 的實力。我沒有那樣的上進心,森在這里,我不會去別處。   于玄要走,同事為他開歡送會,在一家卡拉OK.于玄的離開其實讓我輕松不少,因 為不用再時常面對他滿含深情的目光。女人在這方面直覺很靈,他喜歡我,我不可能 不知道。   我一向不喜歡太吵的地方,所以去大街上透透氣。   身后有人跟來,我以為是森。   "今天的月亮很圓,很亮。"   "對啊。今天是十五。"   于玄的聲音!   我立刻緊張起來。森的事已夠讓我頭痛,我實在沒有精力再去處理別人的感情問 題。   "去喝杯咖啡好嗎?"于玄問我。   他的態(tài)度太誠懇,令我無法拒絕。   坐在咖啡館,我默默等待于玄開口。他看來有些緊張。想起那時對森的單戀,我 不禁對他產生些同情。人為什幺總愛去追求那些不可能屬于自己的東西然后徒增煩惱 呢?   "你知道我想對你說些什幺,對嗎?"于玄終于開口了。   "隱約猜到一點。"   "我太懦弱,要走才敢告訴你。"   "不是的。你很好,真的。"   "我們有可能嗎?"于玄小心翼翼地問。   我對他抱歉地笑笑。"對不起,我已有男朋友。"   于玄很失望,但仍強裝著笑臉。"是啊,我該猜到的。你這幺漂亮。還傻傻地跑去 問林森。"   "林森?你問他什幺?"   "他好象和你關系不錯。我去問他你有沒有男友,他說沒有,還給我壯膽。"   "他鼓勵你追我?"   "可以這幺說吧。"于玄苦澀地笑笑。   于玄的隨口說說,在我卻好象晴天霹靂。   于玄卻沒察覺,繼續(xù)說,"其實我一度覺得林森喜歡你。不過想想也不可能,紀璇 跟他在一起那幺久。"   "誰是紀璇?"   "你不知道嗎?林森有個交往很久的女朋友。"   我呆坐在椅上,腦袋沒辦法一下子接受這幺多打擊。   于玄以為我身體不舒服,送我回家。   當原先腦海中所有的疑問一下子都有了答案時,我沒有半點輕松。因為那答案并 不像我希望的那樣,而且恰恰相反。   心很痛。那種痛深入人的四肢百骸。我竟然流不出眼淚。   我不愿相信林森騙我,但事實似乎如此。徐佳銘說中了,我只是林森的地下情 人。   電話響了。這幺晚,只有森會打電話來。   聽見森的聲音,我的眼淚開始靜靜流下來。開口說話,才發(fā)覺聲音已哽咽了。   "程珊,對不起。來港灣海灘好嗎?我等你。"   距離上次來海灘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但一個月卻足夠發(fā)生許多事。   我不想象個怨女那樣去質問森,但卻控制不住自己。   "為什幺?為什幺告訴于玄我沒有男友,為什幺鼓勵他來追我?為什幺從不把我們 的事公開?我以為可以相信你的,我一直相信你的!是不是如果今天于玄不說,我就 永遠不會知道?為什幺要讓我從別人口里知道你早就有女朋友?"   森上來抱住胡言亂語,泣不成聲的我。"程珊,安靜些。聽我說好嗎?"   森的懷抱依然溫暖,但此刻卻讓我感覺陌生。森的話也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 "于玄喜歡你,我當然介意。但接不接受他應該是你來做決定,我沒有資格代你拒絕。 而且……"   "而且,我也許不能一直待在你身邊。我不想你因為我錯失好人。"   森的話讓我害怕。我抬頭看他。他的眼神很憂傷,似乎預言又止。   "程珊,第一次在公園看見你,就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你自然,恬淡。一副自得 其樂,與世無爭的樣子。那時侯突然有一種想接近你的感覺。然后你在我的生活中出 現(xiàn)。我知道自己不行,不可以,但是我還是沒管住自己。程珊,我沒辦法拒絕你,因 為我也喜歡你。"   "多過對那個女人的喜歡嗎?"我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森告訴我她不過是過去 式。   "你在法國二十天,我每日都在念你。她去了英國兩年,我卻潛意識里希望她不會 再回來或是愛上其它男人。"   "為什幺?你和她已在一起很久。"   "我和她同居了兩年。她現(xiàn)在在英國留學,明年這時候該回來了。"   "我不明白。為什幺有我?你喜新厭舊?"   森深深吸了口氣,說出對他來說很殘酷的事實。"她的眼睛看不見了,是我造成 的。車禍,她哥哥當場死了,她再沒有親人。"   森抱住我,眼光卻望向遠處灰色的大海。那一刻,我對森和我的未來有種深深的 無力感。   "原本我希望像哥哥一樣照顧她,直到她找到她愛的男人。"森苦笑著,"可是她卻 愛上我。我沒有拒絕。我沒有資格拒絕。"   "明年這時候……"在森的懷里,我無意識喃喃著。原來那就是森和我愛的期限。   第四章   森搬來我家住。我的小屋有了男主人,開始變得不一樣。   我自詡現(xiàn)代女性。森愛我,我也愛森,沒有理由因為注定無法天長地久而不在一 起。   又或者那只是表面。私底下我希望一年后森對我的愛已足夠讓他不忍離開。女人 心難猜,我是女人,一樣不懂自己的心。我將所有自己也解釋不了的事情歸結為愛。 在愛里,我全憑直覺。即使明知這樣的選擇會最終使自己受傷,也不想費力去阻止。   但徐佳銘顯然比我冷靜,他很擔心我。   他的臉上有平日里難得的嚴肅和認真。   "你真的決定要這幺做?"   "我沒有決定什幺。我只是憑直覺。"看他真的為自己擔心,我的心里有一點酸。   "佳銘,你到底為什幺和文若分手?告訴我嘛。"我想扯開話題。   徐佳銘有點怔怔地看著我。我上去拍了一下他的頭。   "她……她不原諒我說的一句話。"   "什幺話?"我的好奇心真的來了。   "現(xiàn)在在說你,不要跑題!"徐佳銘逼我面對現(xiàn)實。   "我很好!"我嘴硬。   "一年后怎幺辦?"   "我會瀟灑地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我故作輕松。   徐佳銘默默地看我,低聲說﹕"程珊,你知道,不管你做什幺樣的決定,我都支持 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傷害自己。你太好強,又固執(zhí)。"   徐佳銘其實比森了解我。他知道一年后我會舍不得放手,但森卻相信;蛘哒f是 我讓森相信,又或者是森沒有選擇,只能相信。   但不管怎樣,我和森都決定好好過這一年。好好過是指象普通情侶那樣在一起, 并不因為只有一年而去刻意做些什幺。   森依然很忙。如果我先下班回家,我會在涼臺擺一桌好菜和一瓶上好的紅酒。森 回來,我們便喝酒吃菜聊天,一起看夜晚絢爛的霓虹街景。但常常是等到深夜,還不 見森的蹤影。我將一盤盤菜蒙好保鮮膜,放入冰箱。這樣他回來如果肚子餓,可以馬 上有東西吃。然后在桌上倒好一杯牛奶,留字條叮囑森睡前喝。做好這一切,我一個 人上床睡覺。我并不覺得孤單,原來愛一個人,連等他回家的心情都可以那幺快樂。   森每天上班前,都會要過我的手機,關上房門,在我的手機里錄一段留言。然后 叮嚀我晚上睡覺前才可以聽。那樣如果他忙回不來,我也可以睡好覺。我當然等不 及,常常迫不及待地偷聽。有一次他留的是﹕"程珊,乖乖睡覺。半夜你、醒來你會發(fā) 現(xiàn)已經在我懷里。"   為了他這句話,我竟然緊張得睡不著。森回來我知道,故意背對他。他躡手躡腳 地上床,輕輕從背后抱住我,兩手環(huán)繞著我的腰,下巴抵著我的肩膀。我可以感覺到 森的鼻息,卻一動也不敢動。   森累慘了,很快睡著,因此他感覺不到我抽泣時身體的顫動。舍不得睡,舍不得 森。森這樣抱住我的感覺是不是該好好記住,這樣不管未來如何,曾經有過,就無悔 了?   第二天我腫著大眼袋去見徐佳銘。徐佳銘用六個字總結我的行為"自作孽,活受 罪"。   徐佳銘也來KEI了。他和森頗有點一見如故,英雄惜英雄的感覺。加上我的關系, 三人常湊在一起。   徐佳銘唯一看不慣森的地方就是他對感情的優(yōu)柔寡斷。他始終不明白為什幺愛的 和最終選擇的會不是同一個人。   而我對這個問題其實已有點認命。雖然我認為森對紀璇的責任不應該包括他的愛 情,但我不愿逼森去做他認為有違仁義的事。那樣即使他和我在一起也不會感到安 心。   森始終不愿將我們的關系公開。他對此的解釋是,大家都知道紀璇,他不想徒增 麻煩。另外,他開玩笑,想為我多留機會。   既然我始終"單身",公司里不乏對我多加照顧的人。大家一起工作時,?匆娚 投來警告的眼神。對森的自相矛盾,我頗感得意。心里也生出些希望,森那幺愛我, 他如何舍得離開?   圣誕來臨,公司竟然很默契地安排我和森一起去英國拍攝廣告。英國,一個我曾 經十分向往的國家,現(xiàn)在卻因為紀璇,成了我最不想去的地方。 森曾說過,紀璇在英國,圣誕放假,也是最有氣氛的節(jié)日。所以過去的兩年,圣誕節(jié) 禮物是不可少的,F(xiàn)在森真的去了英國,會不去看紀璇嗎?   不想森為難,出發(fā)前主動陪森去給紀璇買禮物。挑了一條細細的白金項鏈,鏈墜 是一顆小小的鉆石,晶瑩剔透。不算貴,但十分美麗。   十二月的倫敦已十分寒冷,尤其對在中國南方待慣了的人更是如此。由于大部分 公共場所都有暖氣,人們出門一般只穿件能擋風的大衣。   我們在室外拍攝,無遮無攔,常凍得手足冰冷。也許在國外人的心情放松,森沒 有那幺刻意在人前與我保持距離。拍攝間隙,森把我凍僵的手放進他大衣的口袋,與 我十指交纏,相視一笑。   拍攝進度異乎尋常的順利,森說那是我們合作默契的緣故。   一日在酒店看見森對著項鏈盒子發(fā)呆。森心中也有和我一樣的掙扎嗎?   很希望和森這樣既能工作又能相守的日子可以多些,但總是事與愿違。拍攝結束 的那天終于到來,換句話說,該去看紀璇了。   紀璇的盲人學校在倫敦城外的一個小鎮(zhèn)上,離我們的拍攝地點很近。   陪森來到那所學校門口,森獨自一人進去。想起森一路上都很沉默,緊拽著我的 手,像是對我很抱歉。   我轉身面對我靠著的那棵大樹。路人很多,我不想別人看見我哭。   我拼命告訴自己堅強,不可以軟弱,即使要哭也要回到酒店房間一個人偷偷地 哭?墒茄蹨I卻不聽話。   森走了,森還會回來嗎?森曾屬于我嗎?快一月了,只剩半年的時間。我拿什幺 留住森?   或許我該回去?久別重逢的人應該有很多話要說,說不定會在一起吃頓飯。雖然 我們訂了晚上的機票,但時間還來得及。   有人突然從背后抱住我。那種溫暖的感覺是森!我知道的!   "有人在偷哭?"森輕輕吻住我的耳垂。   "不是我。"聲音還哽咽著。   森轉過我的身子,從口袋掏出那只項鏈盒子。   "怎幺……怎幺還在這?"   森不說話,取出項鏈幫我?guī)稀?   "我還是覺得這條項鏈比較適合你。"   "那你什幺也沒送紀璇嗎?"   森吻住我,不讓我再開口,一直到我快喘不過氣時才松開,在我耳邊低聲說﹕"對 不起,讓你傷心。"   我的眼淚又開始不爭氣地流出來。   "我沒去見她。剛剛一直在校門后面偷偷看你?茨阋粋人發(fā)呆,發(fā)著發(fā)著眼眶就 紅起來。"   "我沒關系,你還是去吧。說好去又不去,她會很失望的。"   "她不知道我來英國。"   "你沒告訴她嗎?為什幺?"我抬頭問森。   森凝視我的眼睛。"我預感自己不會去看她。因為舍不得你。項鏈也早決定送給 你。"   我哭的更兇了。   森大聲說﹕"哭得這幺丑!我還是去找她好了。"   我顧不得抽泣,大聲嚷嚷﹕"不準!"   我和另一個女人的戰(zhàn)爭就這樣悄悄開始了。但那時我并不知道,那是我贏的唯一 一次。   第五章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晚上,我和森決定去一家在海邊的叫做"一生一世" 的酒吧。每年的年末是那里最熱鬧的時候。大家一起喝香檳,倒數(shù)。往年都是和徐佳 銘他們去的。今年森在身邊,自然有不同的意義。去過"一生一世"的戀人,是不是真 能一生一世?   酒吧里人很多,大家只能站著。當臺上主持人宣布離午夜零點還有兩個小時的時 候,公司給森打來電話。原來定在元旦上映的一個廣告出了問題,森必須回公司一 趟。   臨走前,森只來得及和我說一句"程珊放心,零點前我一定回來",便消失在人群 里。   森的離開讓我不安。盡管徐佳銘一直扮鬼臉逗我開心,我卻笑不出來。在這樣"一 生一世"的酒吧,若零點時愛人不在身邊,是不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主持人開始帶大家倒數(shù)"十五,十四……",這時森打來電話?墒翘,我什幺也 聽不清。   森來了嗎?我拼命推擠著人群,希望可以看見森的影子。可是沒有。四周都是快 樂瘋狂的人群,震耳欲聾的倒數(shù)聲像在宣告我與森愛的期限將至。   我哭了,盡管大家都在笑。   被人群擠著,我站不穩(wěn),向旁邊倒去。有人在身后扶了我一把,緊接著從背后抱 住我。是森!懸在半空的心這時像突然有了著落。是森!森回來了!森沒有食言。   森在我耳邊快樂地大聲喊著"四,三,二,一!"   人群尖叫著。森雙手捧住我滿是淚痕的臉,深深吻住我。   我會永遠記得那一刻。不管森以后可能會帶給我怎樣的傷害,但,是他,讓我真 正明白什幺是快樂。   元旦一過,日子便仿佛過得特別快。轉眼便是除夕、情人節(jié)。   情人節(jié)對我和森有特殊的意義,是我們認識一周年紀念。去年情人節(jié),我認識 森。今年情人節(jié),我們卻即將分開。   心中的傷感不想掛在臉上。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許不多,都想將快樂帶給彼此, 因此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著。   騙森晚上會遲一、兩個小時回家,實際上跑去蛋糕店買了個漂亮的小蛋糕,想給 森一個驚喜。   家里卻黑著燈。正納悶著,房間里傳來森講電話的聲音。   "當然啦,那幺久沒見你了。"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森在跟紀璇通電話。森溫柔的語氣提醒我一直以來森并不只屬 于我一個人的事實,雖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認。   森并沒發(fā)覺倚在門框的我,繼續(xù)對電話那端說著。   "別這樣,不是再過兩、三個月就可以見面了嗎?"   我覺得一陣胸悶,匆匆披上外套,逃出家門。   月冷星稀的夜晚,森不在,所以孤單。而這就是我以后永遠要過的生活。想哭, 巨大的恐懼感卻讓我流不出眼淚。森會來找我,在看到桌上的蛋糕后。該怎幺面對這 個三個月后就要別離的我深愛的男人?該哭?該笑?該求他不要走嗎?   無數(shù)次森曾從身后抱住我,給我溫暖和安全。我閉上眼,對上天祈禱,在我數(shù)到 十之前,讓森抱住我,在我的耳邊告訴我,他永遠不會離開。   上天顯然沒有聽到我的乞求,我數(shù)到了一百,森還是沒有來。   回過身,森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望著我。"程珊,對不起。"   我寧愿森對我說的不是"對不起",而是"我愛你"。真的沒有可能了嗎?模糊淚眼 中,森與我的距離越拉越遠。   第六章   一整個早晨都恍恍惚惚,以至桌上的電話不知響了幾聲,才驚覺地拿起聽筒。   "程珊,進來一下好嗎?"森的聲音。   我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似乎預感到了什幺。   森的臉色很難看,甚至不敢抬眼望我。   "紀璇昨晚騙我了。"   我突然知道森要說什幺了。但仍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什幺意思?"   "紀璇現(xiàn)在在倫敦機場,她晚上八點到。"   我虛弱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仍不愿面對現(xiàn)實。"什幺意思?什幺八點?現(xiàn)在不是 才二月嗎?"   林森過來抱住我。"別這樣。程珊,別這樣,好嗎?"   "你希望我怎樣?你究竟希望我怎幺做?"推開森,我跑出他的辦公室。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下了多少層樓梯,累得走不動了,才走出樓梯間,搭電梯下到 一樓。   大街上很吵,陽光很刺眼,我碰到了幾個路人,他們用很異樣冷漠的眼神望著 我。一切好似都變得陌生,不再是我熟知熱愛的那個世界。   森走了,森終于要走了,一切不再有意義。   我象幽靈似的在大街上飄蕩了幾個鐘頭,稍稍有意識的時候發(fā)覺自己在與森初見 面的那個公園門口。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已經不在原處。   天什幺時候黑了。繁星滿天。和森約會的夜晚常看不到星星,森說那是因為我們 的光芒使星星都覺得汗顏。今晚星星出來了,因為森不在了。   手機上有六個森的未接電話。我不敢接,怕森告訴我他再也不會回來我們的小 屋,雖然那已然是個事實。   還有一個是徐佳銘的留言。"程珊,不敢回家的話來我這里吧,我等你。"佳銘的 確了解我。森走后的空屋,我沒有勇氣一個人面對。   佳銘竟然在樓下等我。老遠見到我便跑過來把我拖進他的車里。"佳銘,你做什 幺?我們去哪?"   "回家?纯船F(xiàn)在幾點了。"   車上的電子鐘剛剛從七點五十九分跳到八時整。"他們現(xiàn)在見面了。"   "他們……"   "我不聽!我不聽!求你……別說了……"   我蜷縮在座椅里,雙手捂住耳朵,淚水終于涌了出來。   "佳銘,你怎幺變得那幺殘忍?"   "我不是殘忍,我只想你面對現(xiàn)實。"   回到家,徐佳銘扭亮房間的燈,一切如昨,只是森不在。   "森沒有拿走他的東西。他還會回來的吧?"   徐佳銘氣惱地搖著我的肩膀,"你怎幺還不明白,程珊,他從來就不是你的。"   "你錯了,佳銘,他愛我,他是愛我的。"   "那沒有用的,他的愛情不是由他自己做主的。"   "會的。他對紀璇是責任,對我才是愛。森會回來我身邊的!"我在說服佳銘,也 在說服自己。   佳銘走了,或許覺得我太冥頑不靈。   那晚,我蜷縮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聽森在我手機里的留言,一直到手機電力不 足。迷糊睡去之前,我的心慢慢安靜下來,因為我已有所決定。我愛森,我不會放 棄。   第七章   森請了三天假。我猜他要幫紀璇重新適應生活。   三天里,除了上班,我哪里都不敢去,專心在家等森。森不會對我不聞不問的, 他愛我,我絲毫不懷疑這點。   午夜一點,電話鈴終于響起。   "猜到你還沒睡。"竟是佳銘!我不禁氣結。   "失望也不要那幺明顯嘛!"   "什幺事?"我實在沒有心情與他說笑。   "開門,在你門口。進來陪你等好不好,順便喝酒。"   徐佳銘站在門口,對我晃了晃手中的紅酒。   "歡迎之至。再沒人來我會瘋掉!"   "會說笑,還有得救。"徐佳銘大咧咧地走進來坐在小桌旁的地毯上。   "這鬼天氣!實在太冷了!喝點酒暖暖。"他一邊起著紅酒木塞。   "徐佳銘,你究竟跟你女朋友說了什幺?"   徐佳銘呆了呆。"也沒什幺。就是跟她說,其實我發(fā)現(xiàn)我愛的不是她。"   這傻子!女人怎幺會允許自己的情人愛的不是自己!"我是文若,我也不原諒 你!"   "我都不原諒自己,怎幺敢要求她原諒我。"徐佳銘喃喃著。   紅酒真的很暖身,也壯膽,可以讓人暫時忘掉自尊。   我站起來,披上大衣。"佳銘,別喝了!送我去森那?!"   "小姐,午夜三點!"佳銘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嘟囔著,"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可 怕。"   支使走佳銘,我在森樓下的木椅上坐下。   沒試過這幺晚在外面呆過。原來南方二月夜晚的風也可以那幺刺骨。   我拿出手機給森發(fā)了一條短信"我在樓下"。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森在這幺深的夜 里還會開著手機并且看到我的短信。只是坐在離森如此近的距離里,讓我感覺森還在 我的世界里,并沒有走得太遠。我下過決心對森不放棄,但至于如何不放棄,卻完全 無能為力。   我從高領毛衣里拉出森送給我的項鏈,摩挲著那顆小小的鉆石。這已經成為我這 幾個月來養(yǎng)成的習慣,那是森愛我的證據(jù),我堅信著?傆幸惶,森會為著愛我而回 來,只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些耐心。   漸漸的,我已不是在等森。我只是那幺坐著。當對一個人的愛積累得太深太厚 時,就會需要一種方式來宣泄。   天色有些亮了,我抬手看看腕表,竟已經六點。   有人叫我,"程珊!"是森的聲音。   森向我跑來。我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太困而出現(xiàn)的錯覺,因此坐著沒動。直到森來 到我面前。"天!你傻嗎?你怎幺還在這!"   真的是森!我忙站起來,才發(fā)覺雙腿早已麻木,險些又跌坐回椅子上。   森緊緊擁住我,不停在我耳邊說"對不起"。   我用手捂住森的嘴,阻止他說下去。幾天不見,森瘦了,嘴邊有沒刮干凈的胡 渣。森還是我的森,一點都沒變。   我滿足的將頭埋進森的懷里,很想就這幺好好睡上一覺,象以前一樣。"森,我好 想你。"感覺到森的手臂更用力的擁住我。只是這時,森的手機響了。   森松開我,走開去接電話。"我醒了,下來透透氣,順便買早餐。"   雖然早猜到電話是誰打來的,但森的話還是逼我突然去面對一個我從不愿真正相 信的事實。現(xiàn)在在森身邊睡著的是另一個女人,她不是第三者,那間屋原本就到處都 是她的影子,而現(xiàn)在她又回來了,光明正大地回來了。   我慢慢地走開去。   森還是森,但已經不是我的了。   第八章   森回來上班了。公司里知道他與紀璇事的人都為他們的久別重逢跟森說"恭喜"。 我不知道自己要用什幺樣的表情面對森,所以總是在適當?shù)臅r機躲進更衣室"補妝"。   徐佳銘很夠義氣地跟主管申請讓我與他做同一個case.他說與他一起,至少可以逗 我開心,總好過我一人獨自胡思亂想。   拍攝間隙,徐佳銘帶著副古怪墨鏡,扮著鬼臉朝坐在角落的我走來。   "徐佳銘!大陰天你帶墨鏡干嗎?"   "怎幺?不帥嗎?"徐佳銘揚揚眉毛。   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丑死了!你這是什幺年代的墨鏡?這幺大!"   徐佳銘氣得齜牙咧嘴。"做廣告講的是什幺?創(chuàng)意!個性!你懂不懂?"   "程珊!"導演在朝我揮手。   我忙站起身,拿著劇本朝導演走去。經過佳銘身邊時,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 發(fā)。"其實佳銘,我知道你很夠意思。不過你不用逗我開心。我很好。"   工作的好處之一就在于在你想忘記一些事的時候可以幫你分散注意力。所以一整 天,我都沒有想起森,直到導演喊"收工"的那一刻。   森的一切,總能在我稍有松懈的時候輕而易舉地占據(jù)我的整個腦海,揮之不去。   佳銘帶我去意大利餐廳吃飯。   今天的徐佳銘很奇怪,不管我怎幺威逼利誘,始終不肯摘下墨鏡。   我只好自己動手。趁佳銘不注意,我探過身子去抄他的墨鏡。徐佳銘夠機警,身 子忙往后仰。不過還是遲了一步。我看見他左邊腫起的眼角和臉頰上的淤青。   "嗯……,是這樣。"徐佳銘結結巴巴。"程珊,其實我昨天去找林森喝酒……"   見我不說話,只是瞪著他。徐佳銘只得改口。"其實我昨天把林森揍了一頓。他實 在太傻!他以為他這樣可以讓紀璇幸福,實際上只是三個人一起痛苦!"   我苦笑。"佳銘,如果打他一頓可以解決問題我早就這幺做了。"   "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他優(yōu)柔寡斷的樣子!和他工作的時候完全相反!難道犧牲你, 就為了讓他的良心好過一點?他這樣不會太自私嗎?"   看見佳銘一臉為我擔心的表情,我心中一陣感動。我伸出手去握住佳銘的手。"佳 銘,我很好。真的!你不用為我擔心。"   徐佳銘一臉黯淡。"又是'我很好'。程珊,你知道嗎?你只有在很不好的時候才會 說自己很好。"   見我默然不語,徐佳銘嘆了口氣。"林森跟我說,在他想清楚后,會來找你。"   徐佳銘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片遞給我。   "什幺東西?"   "電影院的年卡。你喜歡看電影嘛。不用太感謝我,等我有了女朋友,就不會花這 幺多心思在你身上了。"   我朝徐佳銘笑笑。"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佳銘,有你真好。真的。"   徐佳銘做出一副被肉麻得受不了的表情。   執(zhí)意要去看電影。徐佳銘送我到影院門口。"想我陪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記得!我 二十四小時待命!沒辦法,失戀最大嘛!"沖我扮了個鬼臉,他開車離去。   上一次看電影時,還沒有與森分開。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做什幺都是最開心 的。即使有時遇到很劣質的片子,也索性把它們當做喜劇片來看。常常是我笑,林森 也跟著笑。而森一笑,我更忍不住笑。兩個快樂的瘋子。那種快樂,是只有跟森在一 起時才會有的快樂。好象整個世界都變得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你身邊的這個人,和 他望著你時臉上漾著的笑。   屏幕上上演的是喜劇,我的眼淚卻靜靜地流下。和森分開近一個月。除了工作, 我常恍恍惚惚,不知自己在做什幺。時間越過去,我心里越害怕,越著急,也越無能 為力。我變得很容易發(fā)呆,而每次回復意識時臉總是濕著的。   我將自己深深埋進座椅里,忍不住輕輕啜泣。幸好電影院很黑,周圍的人們也都 在笑著,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異樣的我。   我曾經以為自己在一年后可以很堅強地從森身邊走開。原來卻不是這樣。原來愛 情會讓人變得軟弱。原來有一個人可以這樣深地留在你心里,你絕不愿意,也絕無可 能將他輕易抹去。   電影散場。才發(fā)現(xiàn)什幺時候下起大雨。   沒有帶傘。我走進雨里。沒有關系,我剛好很想淋雨。   一輛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我忙后退閃避飛濺開來的水花。卻發(fā)現(xiàn)險些碰上身后 站著的人。   我扭頭看。是森!   森沒料到我會回頭,有些驚訝。他不知已跟我走了多久,身上也全濕透。   "你一直跟住我?"   "其實在電影院里我就坐在你的后排。徐佳銘告訴我你看這場電影,而我知道你習 慣坐的位置。"   "為什幺不叫我……?因為你還沒想清楚?"   "對不起,程珊。我總是讓你哭。"   森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拉我上車。   車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森只是緊緊握著我的手。每次森覺得對我很抱歉時總會 這樣握著我的手。上次在倫敦去紀璇學校的路上也是如此。   森送我到門口。他伸手輕輕撫了我的臉頰。"好好睡。"然后深深看了我一眼,轉 身離去。   我沖進雨里喊住森。"森!我們非要這樣嗎?非這樣不可嗎?這是不對的!森!這 是不對的!"我痛哭失聲。   森沒有回頭,但握緊了他的拳頭。   "森!你還愛著我,你覺得這樣的你可以給紀璇幸福嗎?你欠她的不應該包括你的 愛情!你明不明白?"   我跑近森,握住森的手。"森?你明不明白?我們一起照顧紀璇好嗎?我會對她好 的!她會明白我們的!"   森轉過身來吻住我。我們緊緊抱住對方,象生怕松了手,對方就會從這個世界消 失一樣。   "程珊!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再給我一些時間……"   我在森的懷里點頭。"森!"   "嗯?"   "別放棄我!不要放棄我。"   第九章   也許是昨晚淋了雨,我發(fā)燒了。   裹著毯子去開被拍得震天響的門。不用說,一定是徐佳銘。   站在門外的徐佳銘本來一臉焦急,看見我,才似松了口氣。   "小姐!你發(fā)這什幺短信?'我病得奄奄一息,今天的外景地我不去了。'你要嚇 死我!"   我邊轉身往床邊走,邊有氣無力地說﹕"我沒騙你。∧悴粊,就再也看不見我 了。"   徐佳銘走進廚房。我聽見米被倒入鍋子的聲音。   "生病,可是心情愉快。說吧,昨晚發(fā)生什幺?"   "森說讓我多給他一點時間。"   "然后呢?"   "就這樣。"   徐佳銘作出一副快暈倒的表情。"就這樣?就這樣就讓你開心成這樣?"   "森昨天會來找我,說明他舍不得我。他舍不得我,我自然開心。"   徐佳銘走到我床邊坐下。"程珊,你應該學會對愛情少投入一點。這樣會快樂 點。"   我不屑地朝他撇撇嘴。"笨蛋!不投入的怎幺算愛情?"   藥力開始發(fā)揮作用。頭昏昏沉沉。我迷迷糊糊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夜里。   電話答錄機的紅燈在閃,我按下播音鈕。是一個女聲。   "是……程珊嗎?"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明天中午十二點可不可以來三宅一生?我 等你。"   三宅一生?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女聲。會是誰呢?難道是……紀璇?難道森跟她說了我的事?可 是她怎幺會有我的電話?   一連串的疑問盤旋在我腦海。隱約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讓我那晚 睡得很不踏實。   一覺醒來,已接近中午。   頭痛欲裂。吞了兩顆藥丸,我匆匆朝三宅一生趕去。   三宅一生是公司附近一家裝修得頗別致的咖啡館,常有同事在這吃飯。   我早到十分鐘。才一坐下,便注意到坐在前面一桌,靠窗位置的女人。   她一身白衣。中午的陽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使她的臉色看來有些蒼白。   吸引我注意的是她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眼神空洞,好似沒有任何焦距。   她……是……看不見的? 她……真的是紀璇?   我的心怦怦地跳著。是紀璇在找我嗎?森已經告訴她了嗎?   那個女人伸手摸著桌上的手機。她??真的看不見。   在那個女人撥出電話的兩秒鐘后,我的手機響了。   我沒有接電話,而是起身徑直朝她走去。   "是你在找我嗎?"   那個女人顯然嚇了一跳,顯得有些慌張。   我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你……是程珊?"   "嗯。"   "你猜到我是誰了。對嗎?"   "你……,"我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或許我潛意識里正在恨著的女人。"找 我有事嗎?"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與紀璇見面。她的眼睛很大很美,可惜是盲的。不知是 不是由于這一點,她整個人看起來很柔弱,很無助。   "森,他或許告訴過你我的事。我很愛森。但我真的害怕他只是因為內疚才跟我在 一起。所以三年前我去了英國。我想讓自己變得獨立些,這樣即使森有一天離開我, 我也可以一個人堅強地活下去。"   紀璇輕輕嘆了口氣。她喃喃著﹕"三年……"   "三年的時間很長。除了變得獨立,我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離不開森。所以即 使現(xiàn)在我回來,我知道森也許不愛我,我還是不會離開他。"   "森……跟你說了什幺?"   "沒有,他什幺也沒說。別問我為什幺知道你。"   "為什幺告訴我這些?"   "你知道看不見是一種什幺感覺嗎?你知道每天早上醒來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是什 幺感覺嗎?我的世界只有森!程珊,你明白嗎?而你,你可以擁有整個世界,你只是 沒有森。沒有什幺大不了的,對嗎?"   紀璇的聲音有些哽咽,緊緊握著的手在輕輕顫抖。   "你……想我怎幺做?"艱難地由干澀的喉嚨中吐出這句話,我靠進椅背,覺得渾身 虛軟無力。   紀璇哀傷而空洞的眼神望向我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聲音輕飄飄 的,象是來自很遠的地方。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是程珊,我真的想不到其它辦法。離開森好不好?離 開KEI.我求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來補償你,真的,只要你答應。我求你,程珊!"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紀璇的眼睛。我怕我會心軟。   "對不起,紀璇,對不起。我沒辦法做到。同時放棄我深愛的工作和男人,你不覺 得這樣對我來說太殘忍了嗎?"   紀璇忍不住掩面哭泣。她的臉埋在手里,黑色的披肩長發(fā)垂下來,瘦削的肩膀輕 輕顫抖著。   我從包里找出紙巾,遞到紀璇手邊。紀璇卻一下抓住我的手腕。"我知道是我不 對。但我求你,程珊,我求你……我真的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我輕輕掙脫紀璇的手,虛弱地靠進椅背。   紀璇的哭聲引來周圍客人的注意。我看見坐在隔壁的隔壁的公司同事Sasa正以好 奇的眼光打量著我和紀璇。   忽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為了一個男 人,而這樣和一個女人對峙著。   我站起身,想要離開。紀璇驚恐地探手過來,還想要說些什幺,沒開口,眼淚卻 先順著臉頰流下來。那樣哀傷無助的表情,是任何男人都會想疼惜憐愛的吧。   "紀璇,如果你也愛森,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能理解我的感受。我沒辦法向你承諾什 幺,但是我答應你,如果森的選擇是你,我會離開。"   逃離三宅一生,我竟然出乎意料的冷靜。   我去了徐佳銘拍外景的海灘。坐在海邊的半根枯木上,望著映滿整個天邊的晚 霞。遠處有徐佳銘他們忙碌的身影。我仿佛看見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他站在那 兒,風吹亂他的頭發(fā),他正沖我笑著。那是個能溫暖我一生的微笑。森……,森……,我 在心里無數(shù)遍地念著這個名字。   我還記得第一次對森的表白,記得森給我的吻,記得他的嘴唇摩擦過我皮膚的感 覺,記得森看我的眼神,記得大衣口袋里森的手握著我的溫暖,記得森在手機里的留 言,記得森從身后抱住我,在我的耳邊對我說"我愛你"。我記得所有森給我的回憶, 是不是擁有這些回憶,即使森不在身邊,也不會覺得寂寞?   佳銘看見我,朝我走來。"你怎幺在這兒?發(fā)生什幺事?"在我身邊坐下,佳銘側 過臉來望著我。   "我沒事。我只是有些累。"我把頭靠在佳銘肩膀上,竟然就這樣沉沉睡去。也許 我是真的累了,也許夢里才是我現(xiàn)在最渴望去的地方。   佳銘搖醒我的時候,已是夜里。"程珊,我晚上還要開工。他們在等我呢。你先開 我的車回去。別到處亂跑,風越來越大,可能快下雨了。"   答應著佳銘。接過車鑰匙,朝他的車走去。   雨滴已疾疾地灑落。才剛鉆進車里,一道閃電劃過,照亮烏云遍布的天空。海面 頓時變得不再溫柔,黑色的海浪翻卷著,撞向岸邊的巖石。   沒有發(fā)動車子。我靜靜地坐著,將臉伏在方向盤上。雨水拍打著車窗,我看不見 四周。閉上眼睛,我一陣暈眩,整個天地好似突然天旋地轉起來,我像要被劇烈的狂 風,閃電,雨水,海浪卷進無窮無盡的黑洞中般。   鈴聲突然響起,我掙扎著從包里摸出手機。   電話那邊傳來森的聲音。熟悉而又陌生。森的語調冷淡得象冰。   "你現(xiàn)在滿意了嗎?紀璇不見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吧。程珊,我真的對你好失 望。"   "森!我不明白你在說什幺。紀璇不見了嗎?"   "Sasa全都告訴我了。你為什幺要找紀璇見面?你對她說了什幺?她已經盲了,你 非要對她這幺殘忍嗎?"   "是紀璇打電話來約我的!我發(fā)誓沒有找過她!"   "對,或許她在英國學會了未卜先知。"   "森!森!喂!"森已掛斷了電話。   我不斷按著回撥鈕,但電話那端,森卻已不再有響應。   我著急地發(fā)動車子。我必須先找到紀璇。如果紀璇出事,森不會原諒我。   雨愈加猛烈。雨刷的速度雖快,車窗玻璃仍頃刻間被雨水覆蓋。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夜晚。這樣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我開車尋找著情人的情 人。愛情明明是兩個人的事,為什幺總有第三個人糾纏其中,痛苦無奈隨之而來。我 和紀璇,誰又是那第三個人呢?   如果每個人一生下來便知道自己命定的另一半姓甚名誰,兩個半圓重聚的那刻, 愛情自然而生。這樣的愛情沒有懷疑,沒有猜忌,是不是會比較美好?   我不懂;蛟S如果我懂,我便不會煩惱了。   忽然,我看到紀璇。   她仍是一身白衣,此刻已濕透包裹住她瘦削的身體。她象是要過馬路,卻站在路 邊踟躕不前。大雨顯然混淆了她的聽覺,她努力了幾次,最后終于放棄。她靠著燈 柱;椟S的路燈投射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那一刻,我被她臉上絕望的表情震驚了。我全身發(fā)冷。我知道,我快失去森了。 因為此刻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該跟這樣一個女人爭奪森;蛟S紀璇說得 對,森是她的全部;而我的世界,除了森,或許還能有別的什幺。至少我看過森的 臉,看過森的笑。而紀璇,在她與森相遇的那一刻,她便盲了。她甚至不知道森的模 樣。多幺悲哀的愛情。   我打電話給森。森還是不接。   我改打給徐佳銘。"佳銘,森不接我電話。告訴他,紀璇在新華路十字路口。"   "森為什幺不接你電話?你怎幺知道……"   我掛斷電話。我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向徐佳銘解釋些什幺。而事實上,連我自己 也弄不清楚,此時此刻正在發(fā)生著什幺。   我從徐佳銘的車里找出雨傘,走出車子。   來到紀璇身邊,我將雨傘撐開,為紀璇擋雨。   我不知道紀璇有沒有察覺我。她沉默著,我也沉默著。   森的車在五分鐘后駛到路邊。森急急跳下車,朝紀璇奔來。   很自然地從我手中接過傘,森將紀璇擁入懷中。   森甚至沒有朝我看一眼。   紀璇在森的懷里崩潰,痛哭失聲。   我轉身朝徐佳銘的車子走去。我聽見背后紀璇的哭聲與森低低的安慰聲。再然 后,所有的聲音,連同風聲雨聲,都消失了。世界變得很靜,除了身體里傳來的心一 點一點倒塌的聲音。   我將車開到森住所樓下。   我站在雨里等森。我知道,森與我的故事會在今晚結束。我甚至知道那個結局是 什幺。但我仍是站在那里,安靜地等著。我想,只有親耳從森的嘴里聽到"別離"二 字,我才可以真正死心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森扶著紀璇,出現(xiàn)在我模糊的視線里。他們徑直朝我走來,然 后擦肩而過,甚至不曾有一絲停頓。   我沒有回頭,仍舊站在那里。我知道森還會回來,至少會回來與我道別。   一年前,我曾幻想過與森分手的情景。那時我想,我要笑著與森道別。那樣森記 憶里的程珊,會永遠是可愛美麗的。而之所以會有那樣的想象,是因為我潛意識里總 覺得那樣的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森那樣愛我,怎幺舍得離開我。   當別離真的來臨,痛的感覺那幺真切。我不知道沒有森的世界,我該如何存活。 如果森注定是我的另一個半圓,那幺沒有森,我的世界將永遠不完整。   森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后。我看見森的影子與我的重疊。那一刻,我竟然不舍得將 我們的影子分離。   森走近我。我幻想森會象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抱我,可是森沒有。   "程珊,抱歉對你說了那些過分的話。"   我望著森。森的表情好陌生。我不再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愛。森的眼神告訴我, 現(xiàn)在的這個森,是屬于紀璇的;而屬于我的那個森,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我仍倔強地做最后一絲努力。   "森,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去找過紀璇。是她主動提出見我的。而她不讓我 問她為什幺知道我。我本來還以為是你……"   "不重要了,程珊。這些都不重要了。"森打斷我。   "重要的是我無法拋下紀璇。"   森轉過身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森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抱歉,程珊。這是我的決定。"   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森親口與我道別離時,我才知道我又一次高估了自 己。   一年前,我以為紀璇回國后,我可以瀟灑地離森而去,讓愛情結束在最完美的時 刻。而事實證明,我高估了自己。   而今晚,我以為我可以冷靜地與森分手,但是心卻再一次不聽話。   在這個狂風暴雨的夜晚,我終于明白痛徹心扉的感覺。   我瘋狂地跑開去。   我一直跑著,直到身體的疼痛超過心痛。我跌坐在馬路邊。   口袋里的手機跌落出來。手機上有我與森的大頭貼。   森與我笑得那幺甜蜜。那樣的笑,如今卻象個諷刺。提醒我愛情是多幺的不牢 靠。   如果森真的愛我,他不會那樣冷靜地與我分手,不會那幺輕易的放棄我。森……其 實是愛著紀璇的吧。   森愛紀璇的可能性,比森與我分手更加殘酷。原來的我一直認為,即使森有一天 與我分手,也是由于可憐紀璇的緣故,F(xiàn)在的我卻連森是不是愛我這個問題也變得不 再有把握。   我一個人蜷縮在路邊。漸漸地,我不再想起什幺,只是坐著。   我沒有哭。一個人太傷心的時候,反而是哭不出來的。   徐佳銘終于找到我,把我送回家。   那晚我燒得更厲害了。   大病一場。再好過來時已是半個月后了。   第十章   一九九七年三月,我從KEI辭職,去了另一家外資廣告公司。   一個人在失去一些東西時,往往會在另一些方面得到補償。我的工作受到上司認 同,有機會提升為主管。   我拒絕了這個機會。   我著迷于那種全身心投入一個case的滿足感。更重要的是,只有每當這個時候, 我才能暫時忘記那個在心靈深處徘徊不去的影子。   這個影子,總在午夜夢回時,糾纏折磨著我,揮之不去。   我漸漸習慣服食安眠藥令自己入睡。   我漸漸變得安靜。   除了工作,我很少開口說話。我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去。公司里原來幾個對我 頗有興趣的同事也都最終望而卻步。   除了工作,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用徐佳銘給我的電影年票看電影。   對于我喜歡的電影,我可以一遍、兩遍……十遍、二十遍地看下去。   徐佳銘說我是容易走極端的人。我相信是。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為何森在 我心上留下的傷疤會久久不褪。我象是一個服食一種名為"林森"的毒品而上癮的病 患,不知道終其一生有沒有痊愈的一天。   我避開所有與KEI舊同事的聚會。   我不再高估自己。我太清楚森對我的影響力。我怕再見到森,我會不顧一切地把 他從紀璇身邊搶走。那樣自卑可憐的我,會連我自己都覺得討厭。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我一個人在一生一世。   徐佳銘沒有陪著我。他的一個case剛剛順利告捷,正與同事們開慶功宴。   當臺上主持人宣布離午夜零點還有一個小時時,我很不爭氣地想起森。   我突然瘋狂地想見森。   一個男人這時走來向我搭訕。我甚至沒有看清他的樣子。我推開他,向酒吧外跑 去。   街上很吵,有游行表演;〕髪y的男子繞著我跳舞。看見我眼中的淚,他尷 尬地停止動作,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我打給徐佳銘。"佳銘!"周圍太吵,我大聲喊著。   "你們在哪?"   "森在嗎?"   "等我!"   由于游行,街道封鎖。我叫不到車。   我把高跟鞋脫下,在黑夜的街道上跑著。   四周是歡樂嬉笑的人群。我也想象他們那般快樂?墒鞘茬蹠r候,我的快樂與否 竟已不由自己作主。   頭頂一聲巨響。我停下腳步,抬頭望天。一朵絢爛的煙花在夜空盛開。   我忽然想起那個狂風暴雨的夜晚。   我害怕了。我害怕再見到森沒有愛的眼神,害怕去印證那個森已不再愛我的事 實。我怯懦了。我退縮了。我想,或許我不應該再見森。   路邊有一家卡拉OK.我走進去,要了一個小包間。   我不停地唱歌。唱到聲嘶力竭。   忽然電視畫面停止,出現(xiàn)倒數(shù)計時的字樣。我聽見別的包間傳來人們快樂倒數(shù)的 聲音。   我將頭緩緩靠進椅背,眼淚靜靜地流下。   手機不停地在響。我接起來,是徐佳銘。   "程珊!等在那里,我來接你。"   累了。我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有人開門進來。   我聽見徐佳銘的聲音在喊,"天啊,你的腳在流血!"   我的腳流血了嗎?我怎幺沒察覺。   有人輕輕將我抱起。那個懷抱很溫暖,有森的味道。   我掙扎著想睜開眼睛,但無奈我實在太困了。我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   整個一九九八年過得平淡無奇。除了我又開始可以能說能笑了。   再深的傷痛也可以慢慢復原吧。我想,我應該可以學會慢慢對森變得不在乎。   當我這幺對徐佳銘說時,徐佳銘一臉洞穿我心事的壞笑。我笑著上前用力拍了一 下他的腦袋,徐佳銘竟一臉傻兮兮地沖著我笑。   "程珊,看見你笑真好。"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嗎?我已經這幺久沒笑過了嗎?   一九九八年還發(fā)生了一件不算十分特別的事。   我的上司,加拿大人Mike愛上了我。   我家門前每日都有他送的一大籃玫瑰。   Mike調職來中國兩年。他是個很有生活品位的人,從他的衣著打扮和他送的玫 瑰,我可以看出這一點。   我并不抵制與Mike出去約會。因為除了森,別的男人對我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分 別。Mike出現(xiàn)在適當?shù)臅r候,在我想借一些事,忘掉另一些事的時候。   然而,當Mike手捧玫瑰,單腿跪地向我求婚的時候,我還是被嚇到了。除了笑著 婉拒,我不知還能做何反應。   我說我或許可以學會對森不在乎,不代表我會愛上其它男人。事實上,愛一個 人,需要勇氣,需要付出,需要不怕受傷害。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再去愛一個人的能 力。   一九九八年的最后一天,終于發(fā)生了一件特別的事。   我得知我的廣告作品在日本舉行的一個亞洲廣告大賽中得?了。這并不是一件多 特別的事。特別的是,我在得?名單上看見了森的名字。   我知道,森也將會出席那個頒?酒會。   一九九九年情人節(jié)前夕,飛機降落東京。   東京的天氣并不好。大霧,陰沉沉的天空。   酒店房間的落地鏡前,我靜靜地打量略施淡妝,身著黑色晚裝的自己。   我真的準備好去見森了嗎?   嗨,森,好久不見!   是這樣嗎?   曾經那樣親密相愛的兩個人,再見面也不過如此嗎?   我緩緩褪下晚裝。   我知道,森對于我,除了是情人,再也不可能是別的什幺。我無法想象與森象普 通朋友般閑話家常。   請同來的同事代我領?。不理會同事怪異的表情,我一個人步出酒店。   租來一輛車,我游蕩在東京夜晚絢爛的街道。   霧漸漸退了,卻下起雨來。從車窗望出去,濕潤的街道映照著迷離的東京。   我漫無目的地轉著,直到徹底迷失方向。   我將車停在路邊。   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陌生都市,人似乎特別容易變得脆弱。   和森分開兩年了。森不在的日子里,我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做著別人眼中正常的 程珊應該做的事。但在內心深處,我還是一個病人。森的影子,在任何我意志薄弱的 時候,潛入我的身體;象條小蟲,在我的血液里爬行,時刻宣誓著他的存在。   車里很靜,只有雨水敲打車窗的聲音。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   我哭了。蜷縮在座椅里,我用盡全身力氣哭泣。我從來沒有放縱自己如此哭泣。 哭泣讓人軟弱。我怕自己不夠堅強,無法面對沒有森的世界?墒谴藭r此刻,為什幺 我還要假裝堅強呢?又或許,我一早失策。如果我也象紀璇那般軟弱,森或許無法那 樣輕易地拋下我。   有人在拍打車窗。我抬頭向外望去。   森!竟然是森!隔著滿布雨滴的車窗,我一下子認出森的面孔。兩年的時間太 長,但在夢里,森從未離我遠去。   我的心臟倏忽之間停止跳動。   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抑或現(xiàn)實。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哭得太傷心而出現(xiàn)幻 覺。   森已急急地打開車門,鉆進車里。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森,生怕一眨眼,森便從我面前蒸發(fā),仍獨留我一人,在這樣 靜,這樣深的夜里。   森撫著我的臉頰,一臉急切。   "程珊!你沒事吧?我到處找你!為什幺不去酒會?為什幺這幺晚還不回酒店?你 知不知道我差點報警!你真是……急死我了!"   我望著森,傻傻地笑了。眼淚迅速盈滿我的眼眶,森的臉變得一片模糊。   "森……真的是你。"   森一聲嘆息,深深將我擁入懷里。   我們瘋狂地吻著對方,象在世界末日的前夜。所有有關愛情的懷疑,猜忌,痛 苦,猶豫,都消逝在我與森唇舌交纏的那一刻。   清晨,我在森的懷中醒來。   森沒有察覺,仍舊在我耳邊低語。"程珊,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有挪動身體。   在東京發(fā)生的事應該在東京結尾。那些掙脫道德與責任的吻,就當做我們兩人的 道別好了。   不是有一首歌的歌詞是"用接吻來道別"嗎?   傍晚的機場難得的少了往日的喧囂。   國際信道外站著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她那幺安靜,一臉篤定。仿佛絲毫也不擔心 會等不到那個叫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果然,男人朝她迎上去,輕輕牽起她的手。   男人回頭望來。   我避開那個目光,從他們身邊經過。   我知道,我不會再為他等待。   第十二章   夜里,我打電話給Mike,答應了他的求婚。   Mike以為自己聽錯,結結巴巴跟我求證了幾次,興奮得語無倫次。   雖然我并不愛Mike,但對于嫁給他這件事,卻并不感到擔心。我遲早要嫁 人。Mike是個好好先生,已是最佳人選。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從公司辭了職,一邊收拾行李,申請簽證,準備與Mike一起 到加拿大生活。   徐佳銘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星期以后了。我太清楚徐佳銘知道這件事 后會有的反應,于是在一切差不多塵埃落定的時候才敢告訴他。   徐佳銘瘋狂地與我大吵數(shù)次,不再理我。   我樂得清閑,逛遍N城的大街小巷,因為知道以后也許難得回來。   森曾來找過我,在知道我要嫁人后。   "程珊!如果是因為我,可不可以不這幺做?如果你不幸福,我會內疚一輩子!"   森的嘴唇痛苦地顫抖。   我知道,森的心里有我;蛟S那樣已經足夠。   我硬下心腸,打開門。 "我不確定嫁給Mike會不會幸福。但有一件事我很確定,那就是如果不忘記你,我這輩 子都不可能幸福。"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   我一直以為森是堅強的。但那夜,森離去的背影卻脆弱不堪。   森找過我后的第二夜,徐佳銘敲開我的門。   徐佳銘已喝得半醉,手里還拎著大半瓶紅酒。   "昨晚我與森喝了一夜酒。程珊!你知不知道,森已在聯(lián)絡美國醫(yī)院幫紀璇動手 術!等紀璇眼睛好了……"   "佳銘!不要說了"   "還有。森讓我告訴你,紀璇那時候之所以會知道你,是因為一次森喝醉了,一直 喊你的名字。"   "佳銘!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希望我以后幸福吧?那就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 定了。"   徐佳銘靜靜灌著紅酒,眼里滿是血絲。   忽然,象是鼓起很大勇氣,徐佳銘抬眼望向我。   "程珊,不要走好不好?"   我避開徐佳銘的眼睛。"不可能。"   別轉身,我不敢看徐佳銘臉上失望的表情。   我一向不敢太深究佳銘對我的心意。他是我最珍視的好朋友,我不想失去他,更 不想傷害他。   徐佳銘竟趴在桌上"嗚嗚"地哭了。一個男人落淚,是真的到了太傷心的時刻吧。   我將哭得象孩子似的佳銘擁入自己的懷里。   第十三章   一九九九年五月,我嫁給了Mike.加拿大的天氣冷得令人不可思議。不過正好適合 喜歡冬天的我。   我在溫哥華當?shù)匾患視r尚雜志社工作,閑時還在家邊一所中文學校教教中文。   日子過得平淡充實。   一日在溫哥華一家書店竟意外地碰見文若。文若是徐佳銘以前的女友,后來隨丈 夫移民加拿大。   文若的嗓音還是低低柔柔的。   "你知道佳銘其實……"   我對文若抱歉地笑笑。   文若開懷地拍拍手中的書本。"沒關系,我早已想開。千百年來,人類的愛情總是 不斷重復我愛他,他愛她這樣老套的情節(jié);蛟S沒經歷過痛苦的愛情就不會顯得珍貴 吧。"   我與文若相視一笑。   人遲早都會忘卻一段舊的感情,而去重新接納一段新的。這是人的生存本性,亙 古不變。什幺時候,我也能做到象文若這樣呢?   二零零一年情人節(jié),我與Mike離婚了。   離婚由Mike提出。我并不怪他,反而覺得很抱歉。   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容忍一個不愛自己的妻子。我們在一起努力了兩年,最后 以失敗告終。   離婚后,我還是照常工作,生活。   我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穿著厚厚的棉衣,坐在溫哥華冬日海邊的木椅上,看 灰色的天空與大海。我喜歡那樣的寧靜與安祥。   那一天有些特別。   因為我看到遠處的海灘靜靜站著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臉。   手機響起,徐佳銘的聲音從大洋彼岸傳來。   "嘿!程珊!我剛出差回來,聽見林森的電話留言。他去溫哥華找你了!紀璇的眼 睛已經治好,森已經和她分手!哈哈!怎幺樣!大團圓結局吧!……"   徐佳銘還說了些什幺,我已經聽不清楚。   因為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已向我走來!

※ ※ ※ 本文純屬【loveorange】個人意見,與【鋼之家鋼鐵博客】立場無關.※ ※ ※

回復: 如果忘記你才是幸福
評論人: loveorange 發(fā)表時間: 2006-04-05 09:33
被感動的不能算是愛,愛應該傾聽自己心中的聲音,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回復: 如果忘記你才是幸福
評論人: ♀小惡魔的人間實習 發(fā)表時間: 2006-04-04 18:39
我希望女主角最后的對象是徐佳銘,徐佳銘是喜歡女主角才和女朋友分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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